晚上我回到家,照例又在原来的马克杯里倒了半杯甚至更多的红酒。喝完整瓶酒以后,疲劳的我终于有了睡意。我想着,也许我和黛娜不道德的关系就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如果我明天醒来,发现黛娜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算是回到现实了吧。那么如果她出走了,失踪了,甚至和我一刀两断了,我都能堂堂正正地跑到世界之巅,大声地呼叫:“我要找我的妻子,请帮我找到她吧!”
这样想着想着,我就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哒啦嘟,哒啦嘟,这是我手机的提示音。我在彻底的黑暗中,掩面趴在枕头里。我艰难地眯起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地跳跃,就好像是谁在世界的角落给我传递什么神秘的信息一样。
我抓过手机,的确有未读信息提示。于是我解锁手机,可是无论如何,就再也找不到这未读信息在哪里了。
奇怪了。
我一泄气,又扑倒在枕头里,侧着脸一直看到手机暗下去。但是,没有过几分钟,它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铃声,是电话。
“喂喂喂喂喂。”我警觉又激动地接了电话,连看一看来电显示都顾不得了。
呼吸声。
“是你吗?”
仍旧是呼吸声。
“没关系,你不说话都没关系,只要我知道,那句回头见不是永别就好了,只要你还好好的……”我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咔啦,对方挂断了电话,我瘫倒在床里。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我又开始觉得有些眩晕,觉得自己像是一艘漂流在亚马逊河里的独木舟,两边绿色和粉红色交织的奇异雨林在我的身边匀速地褪去。天空仍在飘雪,飘进了热带雨林,从一个虚幻飘进了另一个虚幻里面,哗啦哗啦的水声,宁静而悠远……
隔了几天,我决定鼓起勇气去黛娜工作的图书馆里找她。她上班的图书馆是整个国家最宏伟最巨大的图书馆。走进图书馆大厅,映入眼帘的是深不可测的藏书架,这些书架彼此间隔颇近,形成一条一条幽深的长廊。在每条长廊两侧高耸到大厅穹顶的书架之间是曲折的黑色窄巷。
我签好了会员注册卡,并缴完了整年的会员费,然后我假装无所谓地问了一下那个帮我办了卡的和蔼可亲的女管理员:“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叫黛娜,前几天我听其他同学说,她恰好就在这里上班,不知道你了解黛娜吗?”
女管理员还是很温柔地看着我,客气地眨眨眼睛,说:“先生,我们馆几乎是整个国家,整个大洲最巨大的图书馆了,黛娜又是个普通的名字,你知道她姓什么吗?我们同事成千上万,我们都称呼各自的全名。”
“我……抱歉……我不记得了。”我羞红了脸。
“抱歉,帮不了你。”她说。
我暗暗地责怪自己,为什么我就没有问问黛娜的姓呢?无论是她本来的姓,还是她丈夫的姓……也许我们互相在很早以前就默认过一套游戏的规则吧,就像好多好多类似游戏一样:不去过问对方的家庭、另一半和小孩(如果有的话),不去多问对方的职业和成长经历,不谈爱情和兴趣爱好以外的点点滴滴……
“唉,你就随便说一下你姓什么吧,反正我现在喝得醉醺醺的,你说一说,我笑一下,随后我就忘记了。”我曾经这么半开玩笑地说过吧。
而我的到的反馈就是一只捂住我嘴巴的手,然后是“嘘”的一声,又伴随着咯咯笑声的黛娜。
我沿着图书馆标识着“欧洲文学”一栏的深巷往里走去。我的手指在波浪线的书脊上划过,有时毛糙,有时还落着一层灰的书脊。
我停在一本烫金的旧书上,可能是一本几十年前版本的海明威。上面写着《太阳照常升起》。
咦,这是美国文学呀,放错地方了。我抠出了这本书来。 3/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