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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母很恩爱，十年来没吵过架。我的父母很陌生，十年来从不同床。

　　记忆开始的地方，总镌刻着些特别。我的记忆，开始于母亲的眼泪。滚烫的泪砸在手背上，又烫又疼，将我的意识生生从梦中拽回。那个梦似乎很长很深，但在我记忆深处却只是一片空白，一片不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空白。

　　朦朦胧胧中，我看见一个陌生女子用袖子抹了泪，唇角牵起笑容，一把将我捞入怀中:“妞妞，你可醒了。”

　　她抱我太紧，勒得我有些疼。我张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像风吹树叶一样沙沙响。

　　“我是你娘，你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她也摇摇头，顺势看向门口。

　　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个黑黢黢的光头，挡住了门口大半的光。因为逆着光，他的身上蒙着光晕，像极了苦修得道的佛。

　　“那是你爹，但你不用叫他。”

　　无由来地，我更想靠近那尊佛，对娘却没有太多的亲昵感觉。

　　记忆开始的时候，我五岁，有爹有娘，但我不会说话。

　　娘说，她带我从广州坐车回老家时，我受了凉，高烧两天两夜没退，烧坏了嗓子，也烧坏了脑袋，忘记了过去。

　　娘说话时，声音沙沙的，低沉却动听。爹在一旁抽叶子烟，一边吐圈圈一边埋怨她把我带那么远遭了这份罪。但爹说这话时，声音嗡嗡的，跟蚊子声差不多，也就只有我们母女能勉强听清。

　　家里条件不好，请不起专业的手语老师，娘就教我瞎比划。双手比心放头顶是喜欢，放胸口是爱，跳起来比心是超级爱。

　　我在院子里玩时，娘就坐在门口缝衣服。我和领居家的大宝出去掏鸟蛋，娘就在周围放羊。我去上学，娘就在学校当免费清洁工。印象中，我一直在她的视线中。似乎，看着我，是她从早到晚唯一需要做的事。

　　每次我远远看见她，就双手合起来比一个大大的心放在头顶，母亲看后淡淡一笑。

　　由于记忆中的那段空白，加上不能说话，对于这个家，我总觉得有些疏离感。明明身处平淡而幸福的小日子中，却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觉得冥冥之中，我总还会回到那片空白。所以，对于娘，我总存着一丝漠然。

　　许是因为我不能说话，娘也不咋爱说话，平日里爹的话较多。但地里的活都是他干，天天早出晚归，我也没多少机会能听见他说话。家里的墙隔音效果并不好，我甚至能挺近邻居家大宝爹的呼噜声，但爹娘的房间里，总是安静得出奇。

　　爹逢年过节时会给娘打造新首饰，虽然都不贵，但心意难得。娘伺候爹衣食起居，无一不细致。上学后，我学到了一个词形容他们——相敬如宾。

　　娘总是起得很早，给爹和我做早饭，但她总睡得很晚。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小解，看见母亲在堂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缝缝补补。看见我，她只是催我快点回去，免得着凉，倒也没有过多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