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比我大一岁，小时候我叫她叫姐姐，总跟她一起玩，那时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跳房子、过家家什么的，她开始总让着我，后来有一次她问我：你长大了干什么？我说要娶你当老婆，她就打了我一顿。
还记得，有一年她去外地探亲，她妈开玩笑，说要把她带到外地卖了，我那年还不到六岁，就信了，跟着她们哇哇大哭，嘴里只会说两个字：不卖！不卖！哭了足有一里地，她妈没办法了，说傻孩子，不卖，留着给你当老婆！
别人经常拿这个取笑我们，她脸皮薄，背地里总是警告我，不许我再说她是我老婆，否则就要揍我，我那时候还打不过她，但不管别人怎么笑话，她下手怎么狠，我都没改过口。
后来就上学了，我们小学一个班，初中也在一个班，走到哪里，那个笑话就跟到哪里。
因为这个，她越来越恨我，从来不跟我说话，见面就“呸”的一声。
有一次考试她坐在我前面，几道大题都答不上来，我当时也没顾不上自己，在白纸上急急忙忙做了一遍，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摸摸地递给她。
没想到她马上就站了起来，说报告老师，他作弊！为这事我还背了个处分。
有一年暑假，我舅舅送了我一套动物橡皮，一共六块，还带香味儿，我特别喜欢，一直不舍得用。
开学那天我去得特别早，偷偷地把它们放在她的课桌里。
她一来就发现了，气哼哼地从后排走到最前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六块橡皮狠狠摔到我面前，还骂我：不要脸！
2
高中以后我们就分开了，那时候社会上特别乱，我天天放学以后都去等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路尾随到家。
她同学总笑话她，一看见就说：某某某，你男人在外面等你呢。她这时倒是打不过我了，所以就找人来打我。
找的是附近打架最厉害的小混混，第一天我挨了四拳，第二天我捅了他十四刀，要不是冬天穿得厚，他肯定要死在当场。
那年我十六岁，已经有了杀人之心。是为了她。
就在那年元旦，她参加了一场文艺汇演，是一段独舞节目，每天都排练到很晚。
那天，我推着自行车走过电影院门口时，听见旁边一个胡同里吵吵嚷嚷的，我几下蹬过去，看见几个小痞子正在撕扯她的衣服……我扔下自行车就冲了上去。
那时的我又瘦又小，不过有股狠劲，也不叫也不喊，就是不停地踢、打、抓、挠，打倒了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那几个小痞子大概被我吓着了，给了我几下，一溜烟跑远了。
我累坏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这时她整好衣服走过来，我还以为她会过来扶我，没想到她只说了两个字：活该！
这是六年来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她还说：我宁可被人轮奸，也不想看你一眼！
她就是这么残忍，可又是这么好看。她们演出那天我去看了，看完后我在心里发了一个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搞到手，不能明媒正娶，就跟她搞破鞋；活着得不到她的人，死了也要奸她的尸。
大学期间她交过三个男朋友，前两个很快就分手了，第三个是高干子弟，她这次是动了真情了，帮他打饭，帮他洗衣服，还怀了三次孕。
第三次刚打完胎，那个高干子弟就另找了一个。我把他叫到操场上，他带了十几个人，我这边就只有我自己。他说：你要我就送给你，反正我也玩腻了，他妈的，打胎打得松松垮垮的……
我撅断了他一根手指头，是右手食指。
十几个人压在身上，我什么也不说，两手牢牢地抓着那根手指头，怎么打我都没松开，咬着牙往后扳，扳，扳，直到咔嚓一声，骨茬戳破手皮，从掌心里直拱出来。那次我住了十几天的院，出院后坐了三年牢。
她也被学校开除了。等了我三年，出狱后就成了我女朋友。
我们去了南方，在那里租了一套房子，屋子非常简陋。有一天我给她洗脚，握着她的脚踝说：你这也跑不掉了吧？她说跑不掉了，也不跑了，我这辈子死活都跟着你了。
3
那时候我在一家香港公司当直销员，一个月工资七百块，天天走街串巷地敲人家的门。
有一天我卖了1200多元，下楼就发现自行车被人偷了，天上又下起了雨，我一路走回家，第二天就病倒了。
我发高烧到三十九度，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后来还发了肺炎。家里一共就三百多块钱，连住院押金都缴不起，她就出去……
我出院后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她一直不哭不动，就坐在那里让我打，打得鼻子嘴都是血。我打累了，她去洗了把脸，回来怯生生地抱住我，头拱在我胸前，小声地说：坏蛋啊，那你让我怎么办？
那年春节，她炒了几个菜，还买了一瓶酒，她喝醉了，笑了整整一晚上，还指着自己的心口问我：这里是干净的，你信不信？这里是干净的，你信不信？
那两年我们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我一直没碰过她。她试过很多次，每次都被我粗鲁地推开。
后来她就搬走了，一个字都没留下。我旷了十天工，到处找她，最后终于找到了，过去把她的衣服行李捆好背回来，一句话都没说。
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了那个被我撅断食指的高干子弟。
他爸爸已经当上了副省长，所以他也发了财，开着崭新的奔驰，身边还跟着保镖。看见我，他摇下车窗，食指一勾一勾地对我说：看，手术多成功！
我一点都没生气，转过身就走，奔驰一直跟着，我到家了，他一直跟上楼，四个保镖紧紧跟着。
她也在家里，一见他就沉下了脸，说你滚。他不滚，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她说你不走我就报警了，他仰天大笑，说报警，哈哈，太可笑了，要不要我把警察局长叫来？要不要我把法院院长叫来？
我拿起菜刀，被保镖一把夺下。他把我们逼到墙角，笑眯眯地说：我一直挺想念她的，我玩过这么多女人，就她帮我洗过袜子和裤衩。
然后转过脸问她：我说的没错吧？你洗得可真干净，来，亲一下。我们两个奋力挣扎，还是被他亲到了。
他问我：我还想再干她一次，你同不同意？我说X你X，保镖劈头就是一拳。他
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捏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闻着，说嗯，还是那么香，来，再亲一下。亲完后对我说：看来不花钱你是不会同意了，这样吧，干她一次我给你十万块，你同意不同意？
我又骂了他，保镖又是一拳。他接着加价：二十万？我说X你X，又是一拳，这次把鼻子都打破了，血一直流到胸口。
“那天我一共骂了他九句X你X，也挨了九拳，第九拳是他自己打的，打完了咬牙切齿地旬斺我，她那里镶金边儿的啊？镶翡翠边儿的啊？能值一百万？你知道一百万能干什么吗？能杀你们十次！”
最后这句话把我点醒了。我想：就算他现在真要干什么，我也挡不住他。
但如果这一百万是真的，我就可以报仇了。他看我没说话，哈哈大笑起来：同意了吧？给你一百万，我再干她一次，行不行？
我咬了咬牙，说行。她一下子呆住了，张口结舌地望着我，我没理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咬着牙对他说：但我要先看到那一百万。
他又给了我一脚，说老同学，你要求还真多，那我也再多加一条：我干她的时候你得在旁边看着，行不行？
我说行。她像触电了一样剧烈地抖起来，狠狠地瞪着我，我不敢看她，听那个高干子弟继续提条件：我干她的时候你得让她笑，行不行？
我说行。
她嗷地一声大叫，像疯了一样朝我直扑过来，两个保镖又踢又打地把她揪回去，她挣扎了半天，最后扑通坐到地上，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嘴里嗷嗷地叫，声音又高又尖，连押我的保镖都抖了起来。
4
在她的嚎叫声里，我和我的仇人谈完了我这辈子的第一笔生意。
他说给我两天时间做她的思想工作，我说一天就行。他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说不行，我得先看见钱，而且帐户密码我得亲自设置，交涉了半天，最后达成协议：我到邮局把存折寄走，他的人分兵两路，一路守着邮局，一路守着他的货。
那天晚上四个保镖轮流值班，守在我家门口。一切东西都被他们搜走了，刀、铲子、锅碗、钥匙、所有铁器，连墙上的钉子都起出来拿走；还有皮带、绳子、所有能勒死人的东西……只留下了一张床。
我把她扶起来，喂他吃保镖们买来的盒饭，吃完了拿湿毛巾给她擦手擦脸，她一直呆呆的，也不哭也不叫，任我摆布。睡觉前我让保镖们打来一盆水，像几年前一样给她洗脚，听见她喃喃地说：跑不掉了，跑不掉了……”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说。上床后我做了两年来一直没做的那件事，她一直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做完后我起身擦洗，她忽然睁开了眼，对我笑了一笑，笑得特别好看。
我小声对她讲我这么做的理由：为了报仇。她听完了，慢慢地抬起头，问我：我真的要笑吗？我说要笑，为了报仇。
这时保镖们开始敲门，我把心一横，迈步就往外走，她拉住我，嘶哑着嗓子问道：我要不要死？我转回身，一把抱住了她，听见她在我怀里小声地说：不要，死了你就拿不到那一百万了，坏蛋。
他来了。我看着他脱了衣服裤子，看着他涂了整整大半瓶印度神油，看着他爬了上去，他让我坐近点，再近点，再近点……我一直看着，我看着他们变换位，她的头发直披下来。我看着她手扶在墙上，血管突突地跳。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一直看着我。
一切都结束了，她还是看着我。他穿上裤子，站在我身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敲我的头，说老同学，你可真够意思，我这么多女人，就数这次最舒服。不过，一百万啊！
她一直没说话，也没哭，等他们走后，她就开始不停地擦洗身体，不停地擦，连皮都擦破了。
洗完自己就开始洗地、洗床单、洗桌椅、洗门，每个角落都洗了一遍，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那天早晨醒来，我发现她正站在床边对我笑，笑得特别好看。看见我睁开眼，她一下子拿起了刀，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在自己脸上划了两刀，一横一竖，每一刀都划得特别深，皮肉翻卷，血哗哗地流。
我夺下刀，血滴滴嗒嗒地落在我的手上。她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呵，让我欠了这么多……
5
她当天就走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我找过她，找了几个月。我拿那一百万运了几次货，一次香烟，一次汽车总成，一次化妆品。
接着去海南买了一张红线图，红线图出手后盖了几栋楼，再以后我到处投资，房地产、金融业、服装、家电、赌场……也找过很多女人，中国的，外国的，还有黑人。
我做那件事情，可就是不能留她们过夜，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不行了，那天陪我的是当年的亚姐。
我把亚姐赶走之后，我做了一个梦，那是十七年来我第一次梦到她，梦里的她还带着那两道伤口，血慢慢地流下来，她对我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呵。
我知道，她肯定是死了。她走之前说过：不死不相见。现在她终于肯来见我了。她就是这么残忍。
那天晚上我再也没睡过，一直在想：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小时候那么好看，现在44岁了，44岁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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